1987年夏季,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冲垮了兰新铁路部分路段,1万多名旅客被困哈密。当时的哈密火车站只是个小小的二等车站,天气酷热,那么多旅客滞留100多个小时,食品、饮用水、防暑、休息、医疗等等一大堆问题如何解决?
危急关头,哈密各族干部群众伸出了热情的双手,他们顶着炎炎烈日,给素昧平生的旅客送来了一桶桶茶水,一袋袋干粮,一车车西瓜。旅馆、招待所住满了,哈密的机关单位腾出办公室、会议室、礼堂,同时提供毡子、毯子供旅客安歇。不少热情的哈密市民把被困旅客接到自己家里,哪怕自己打地铺,也要保证旅客有一张可安卧的床。
五天五夜过去了,当水毁路段恢复通车,1万多名滞留旅客重新踏上旅程时,他们在哈密滞留期间无一人挨饿,无一人中暑,无一人因盘缠不足遭遇囊中羞涩的窘迫尴尬,更别说遇到趁火打劫、哄抬物价、榔头高举之类恶劣行径了。
一些旅客为了表达对哈密人民的感激之情,
临别时打出了“哈密精神万岁”横幅……
▲ 列车开动时,旅客们自发挂出“哈密精神万岁”“哈密人民万岁”标语
时隔三十年,我们重温这样一段往事,有人也许会说: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整个国家的社会风气比较好,人与人之间关系还比较真诚,不会太冷漠;还有人会说:万名旅客因洪水滞留,得到哈密人无私救助这件事只能作为个案,这件事发生在其他地方也完全可能出现同样感人的场景,毕竟,一时的善举和一以贯之的古道热肠乃至上升到世道人心的精神壮举是存在本质区别的。
作为退休前在新疆这块广袤土地上奔波采访了三十多年的老记者,我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少说也有几十趟前往哈密市(原地区)两县一区(以往习惯叫两县一市)采访,踏遍了哈密的山山水水,足迹遍及城镇、农村、牧区、工矿企业、部队,采访对象包括地委、行署领导,也包括基层干部、社区居民、农牧区群众、企业家等等。在我采写见报的数百篇涉及哈密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的新闻报道里,不仅有反映哈密两县一区重大基础设施建设,黑色、有色、贵重金属等固体矿藏以及风能、光能优势资源开发,哈密瓜和红枣以及特色旅游产业培育壮大的长篇报道,还有哈密这座新疆“东大门”构建和谐社会、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种种举措。比如创建温馨社区和特色社区,为各族居民提供暖心服务,为困难群体创办“爱心超市”。比如推举热心且有威望的市民作为义务调解员,为所在社区居民答疑解惑,及时化解矛盾。
再比如巴里坤首创的“插花安置”:动员山区生活困难的哈萨克族牧民搬迁到汉族农户居多的农区,乡村两级通过协调,将部分汉族农户的闲置房以合理的价格(哪怕是象征性的)有偿转让给哈萨克搬迁户。在以后的日子里,汉族农户为哈萨克族搬迁户提供种植技术指导,哈萨克牧民发挥养殖优势,通过种养结合提高收入。两个民族通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近距离接触和相濡以沫的互帮互学,增加了相互理解和信任,促进了乡村社会和谐融洽氛围的形成。
哈密历史上就是丝绸古道重镇,地处新疆“东大门”重要位置。早在2000多年前,来自地中海沿岸国家,肥沃新月地带,以及中亚、南亚的客商带着他们的香料、象牙等货物,风尘仆仆一路走来,途经哈密继续前往中国内地,尔后再带着中国的柔滑的丝绸、精美的瓷器,再度经过哈密踏上归程。岁月如梭,一列列驼队不绝如缕,给哈密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商机,也赋予哈密这块兼有雪山、冰川、草原、沙漠、戈壁、良田的神奇土地博大、包容、协作的胸怀和气度。
细心的人在哈密不难发现,那里从寺庙到民居的建筑风格,还有传统服饰、方言、习俗,都体现了这一方水土和神奇西域以及广阔内地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那样一个地方,没有哪个人会刻意去区分谁是外乡人,谁是本地人,哪些东西是舶来品,哪些物件才是地道的本地土特产品等等没有多少实质意义的分类和选择。
哈密地上地下丰富的矿产资源和水土光热资源同样造就了这块土地的热情与豪迈。那么多优质煤、铁、铜、镍、铅锌、黄金蕴藏以及得天独厚的风能和光能资源,光靠哈密本地人力资源和可支配财力是断然无法有效且有序开发的。更早的事情就不说了,就说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家和自治区调集人力物力在哈密兴建了一系列具有一定规模的煤炭基地、铁矿基地、盐化工基地。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西部大开发以来,哈密更是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一个个大型企业集团,在哈密建起了一个个举足轻重的煤电基地、煤化工基地、有色金属基地、风力发电厂、太阳能发电厂,以及风力发电设备和大型管道为特色的装备企业。
一个个大中型企业落地的同时,成千上万操着南腔北调的企业家、商家、技术员、工人也来到哈密,安居哈密,成了新的哈密人,进一步优化了哈密的人口结构,为哈密注入了新的文化要素和新的活力。这种来自交流、融和的文明素养的带动和提升从计划经济时期到市场经济时期都是显而易见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哈密人在三十年前洪水冲断铁路时集中体现出包容和接纳的“哈密精神”再自然不过,在那之前和之后哈密城乡社会无处不在的与人为善、乐善好施、顾大局、讲团结的良好的社会风气也同样不足为奇。这也是我三十多年记者生涯、数十次前往哈密采访结识的许许多多具有高尚品格和博大情怀的新闻人物之所以像卡尔里克冰川融雪一样源源不断的深层次原因。
为了证明我对哈密人道德水准的判断,我特意从精心保存的个人新闻作品剪报本里翻出了一部分哈密新闻人物相关报道,在此与读者(你们不一定读过这些作品)分享。对我来说,也算是再次对这些有着金子般的心灵的哈密人表示敬意。
先来看看我1998年的剪报本。这一年的6月22日,新疆日报一版头题刊登了我采写的《圣人杨铁民》。哈密地区电厂退休的杨铁民“住着三间旧平房。一床被子还是老两口当年结婚时买的,至今已盖了整整36年,被子上补丁打了七八个。平时老两口省吃俭用,老杨穿的衣服大都是妻子王闰英从街上买的减价布自己做的……”
这样一个收入很一般,日子过得平平常常的老人,1997年得知哈密地区二中一位学生高考成绩优异被北京大学录取,家中却承担不起学费时,征得当地相关部门批复,拿出多年积蓄的五万元建立了“寒门学子基金会”,以此来帮助那些家境困难的孩子迈进大学校门。
“人活一世,对社会应该有一些贡献。”杨铁民坐在他家那张1980年添置、一条木头腿断了换成铁腿的沙发上告诉记者。
将近二十年过去了,不知杨铁民近况如何。真心希望他依然健康如昨——不是说好人一生平安吗?相信每一个得到过他帮助的寒门学子以及他们的家人都不会忘记这位叫杨铁民的好人。
无论在城市还是在乡村,哈密精神总在熠熠闪光。
如果不是篇幅所限,我还会列举哈密市陶家宫乡黄宫村维吾尔族农民司马义?吾斯曼和他的蒙古族女儿王亚军的典型事例,此外还有伊吾县淖毛湖镇那位有着宽广爱心、长期照顾一位回族男孩和一位汉族女孩(两个孩子家里都十分困难)的计生干部阿孜古丽,以及巴里坤县法院那位既敬业又充满同情心的哈萨克族法官,等等。哈密大地还有多少人拥有这种跨越民族、宗教、血缘、习俗差异,任何力量也无法挑拨、损毁,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真挚情感?拥有这种伟大情感的人,面对洪水、地震、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时,他们绝不会只顾自己死活;面对他人苦难,他们也会流下同情的泪水,继而以最大的勇气和慷概予以救助。
不同种族、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甚至同一民族、同一家庭成员之间都存在相貌、体格、性情、思维方式、认知能力等方面或大或小的差异。一个人若是具有大海、高山一样博大的胸怀,他必定会最大限度地忽略这种自然形成的差异,努力去寻找彼此间的共同点,继而用自己的耐心、包容、温暖去唤醒对方内心深处的美好情感,编织心灵相通的纽带。很多人提起哈密想到的可能只是那里的甜瓜和大枣,再就是那里地下蕴藏的储量惊人的各种矿藏,殊不知那里还有一种最珍贵的“特产”,那就是由无数个杨铁民、艾林、刘玉莲、还有王忠宝、王亚军、阿孜古丽,当然还有1987年洪水中涌现的一个个名字曾经见诸报端,或者自始至终默默无闻,却同样值得人们永远尊敬的普通哈密人共同铸就的“哈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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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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